佛法之所以精妙,在于它的非空非有之性,执着“空”、“有”任何一边都是错误的,必须做到恰到好处,不落两边,才能领会佛法的真实之义。所以学佛说难也难,说易也易,关键要找到那个中间的平衡点。
但我们既然是凡夫,有执着,有分别,就很容易落到“空”、“有”两边,要么执着于佛法的一切表面形式,也就是“有”;要么就执着于万法皆空,否定一切经典、戒律,也就是“无”。执着于“无”的批判执着于“有”的,经常引用佛说的一句话,就是:“若人言如来有所说法,即为谤佛”,这句话一说,大家便可能无言以对了,因为这确实是佛所说。这句话出自哪里?——就是著名的《金刚经》。但要究竟明白这句话的意思,我们还要结合上下文,先看看原文:
“须菩提,汝勿谓如来作是念:我当有所说法,莫作是念。何以故?若人言如来有所说法,即为谤佛,不能解我所说故。须菩提,说法者无法可说,是名说法。”
我们先简单翻译一下,然后再做深入探讨。佛说:须菩提,你不要认为我会有这样的意念:“我当有所说法”。你不可以有这样的想法,为什么呢?如果有人说“如来有所说法”,那就是毁谤佛陀,因为他不能了解我所说的意思。须菩提,我的一切言说只是为开启众生本具的真如自性,随机化度,随缘而说,哪里有什么说法?这种种说法,也只是一时的权宜方便之言,暂时给它一个“说法”的假名而已。
现在我们再看“若人言如来有所说法,即为谤佛”这句话,就稍微容易理解了。为什么说“如来有所说法”即是“谤佛”呢?主要有下面两点原因:
一,佛虽然并未明说,但已经暗示在“如来”二字之中了。
圆证本性,才能称为如来。本性空寂,无我无念,哪里有什么念想?哪里有什么我?凡是说“我当如何如何”者,都是妄想未断,我执未破的凡夫所为。如果也这样认为如来,那就是把如来当成凡夫了,这不是谤佛是什么?
应该知道,说法的是化身佛,而不是法身如来。但必须先证得法身如来,才有报身、化身。报身、化身、法身,虽然有所不同,但其实也是一回事。法身没有起心动念,也没有任何说法,所以化身虽然有所说法,但其并无起心动念。如果怀疑佛还有说法的念头,那就是怀疑佛性并不空寂,佛并未证得法身如来,也就是怀疑佛陀还没有成佛,所以说“即为谤佛”。
二,佛所说之法,皆是应机而说,本无有定法。
佛经虽然浩如烟海,但三藏十二部,不过是对机而言。众生根机不同,兴趣不同,缘分也有深浅。所以佛的每一次讲法,也都是契机说法,针对某一类众生而说,就好比医生看病,必须对症下药,并不是说每一部佛经都是包治百病的良药。
佛既然是契机说法,则说法就是因缘所生,缘生则聚,缘散则灭,缘聚缘散,本体是空,所以本质上讲,佛并没有什么说法。另外佛已经证得本体空性,所以即便说也等于没有说,哪里有什么说法?那为什么佛不用起心动念还能随缘说法呢?这是佛在未证佛果之前,在因地修行,悲愿具足,长期熏习而成的善根所致。
所以佛虽然不起“我当说法度众”的念头,却能随众生的根性、意乐、领悟能力分别解说。这是善巧方便,虽然开示教化,说法无尽,却并无分别,只是一切随缘而已。简单说,就好比一面镜子,虽然里面照出的事物千差万别,但镜子并没有起心动念,镜子中的物相只是随缘而生。
总之,法是缘生,说也是缘生,说法的人也是缘生,既是缘生,当体即空,便是无所说法。但现在明明是佛在说法,怎么能说没有呢
所以佛陀讲“若人言如来有所说法,即为谤佛”这句话的目的,就是让我们放下执着,但不是让我们执着空。执着有就会怀疑空,执着空就是怀疑有,都是误法误人。应该知道,不但《金刚经》如此,一切世出世间诸法,莫不如此,皆是缘生,即假即空,即空即假,有名而无实,说法者无法可说,学法者也无法可执。说法者无所念头,则学法者也应该时常观照诸法缘生体空,诸法一如,如此长期观照,观照功夫渐深,分别执着之念便会日渐淡泊,我执我见也会渐渐根除,达到无我的境界。